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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255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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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 255 章

時韻這話說的石破驚天,將時家的人都給鎮住了,尤其是二房,那臉色恍惚的走路都打飄。一個是時爺爺最終無可奈何,為了一家人不離心,暫時答應了,讓時良上三年試一試,又答應了二房若是有兒子,也是同樣對待。第二個就是關於招贅的事兒,人都想要兒子是為了什麽?不就是為了等自己老了,身邊能有人伺候照顧嗎?

女兒都是嫁出去的,這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,哪個女兒在嫁人之後能天天回來伺候自己的父母的?哪怕是一個月回來一次,怕是婆家都要有意見的。

唯獨兒子,娶妻生子,都留在自己身邊,為了老有所依,為了老有所養,所以人人都想要兒子。

可現在,時韻提出了新思路,招贅。招贅當然不是很好,好人家的兒子誰會願意招贅呢?但是,就像是時韻說的,找個老實的,只老實就行,別的不需要。

女兒留在身邊更貼心呢,男人粗心大意的,不一定能伺候好了父母,但是女兒不一樣,女兒細心,做事兒細致。

春花看著自己父母回房間,臉上也是有些茫然。她轉頭再看看時韻,時韻已經是高高興興的帶著桃花回房間了。本來時韻是想和父母商量一下這個地黃的事情的,但是實在是太晚了,平時這個時候,一家子早已經睡著了。

所以,時韻的爹就擺擺手,示意這事兒明天再說——最主要的是,老爺子都知道這事兒了,到底是個什麽章程,怕是也只能明天再說了。萬一家裏是想跟著一起種地黃呢?或者一起開荒呢?那他們今天晚上說的不就是白說了?

桃花還在一疊聲的好奇,問那公子長什麽樣子,多大排場。

時韻說的有模有樣的:“長的不算是英俊,畢竟走南闖北做生意的嘛,穿著整潔就是很好了,臉色黝黑的,有些壯實,身邊帶了兩個小廝呢,沒有丫鬟,看你說的,富貴人家是有丫鬟,但丫鬟能有那體力跟著走南闖北嗎?丫鬟不都是留在家裏伺候的嗎?誰家公子到外面玩耍還帶著丫鬟的?除非那丫鬟很不一樣。”

桃花問為什麽很不一樣,春花也豎起來耳朵,但時韻擺擺手,那能說嗎?

能跟著男人出門在外的丫鬟,就兩種,一種是有大本事的,在做生意的事情上能幫得上忙的,比如說會看賬本會識別貨物,會當地的話之類的。一種呢,是特別得寵的,公子的心肝寶貝兒,走哪兒帶哪兒的。

時韻打個呵欠:“累得很了,有什麽話咱們明天再說,趕緊睡覺吧。”

她睡覺之前是習慣洗澡的,但那是有條件的時候。沒條件的時候,總不能因為洗澡的事兒將自己給熬死吧?所以,也就只洗洗臉洗洗腳完事兒了。

春花沈默的跟在後面,時韻壓低了聲音詢問:“今晚上我說的話你都記住了吧?明天不管誰來問,你都要是一樣的說辭,若是問到了我沒有說的,那你就說不知道,你說自己當時只顧著吃點心喝茶水了,沒有認真聽。另外呢,你那銀子,我勸你暫且還是先別拿出來,你也看見了,爺奶的態度很堅決,必得要將三叔給供出來的。”

“但是,讀書這事兒就是個無底洞,我個人的意思就是端多大的碗吃多少飯。家裏能做到什麽地步,自己就用到什麽地步。像是三叔這種,全家勒緊了褲腰帶只養活他一個的,就屬於吃著碗裏的看著鍋裏的。”

時韻雖然並不曾見過這位三叔,但卻是見識過三嬸的做派的。尤其原主心裏,很多三嬸的形象。原主沒見識,還以為讀書人的媳婦兒都是這樣,要端著,要嬌滴滴。

但時韻卻並不覺得,時韻只覺得,三嬸為人有些偷奸耍滑。能出八分力氣的,她只出五分,能出五分的,她連三分都不出,只願意出兩分。

明明該是她家欠著全家的,卻是被她整日裏用另一種說法洗腦。

“你們三叔讀書很辛苦,很費腦子的,需得吃點兒好的補一補。”

“你們三叔要是穿的太差,外面人都笑話他,你們忍心他被人笑話嗎?”

“你們三叔辛辛苦苦讀書是為了誰啊?還不是為了咱們全家,結果你們一個個的,都還嫌棄你們三叔花錢多。”

“你們三叔有出息了,你們將來能不跟著享福嗎?”

這一套套的說辭,時韻覺得,三嬸這樣一個打字不是的人,大約不太可能想得出來?那就是背後有人指點了,但這種離間疏親的話,誰才能在背後指點呢?

所以時韻才覺得,不能靠三叔。

“當然,銀子不花出去,就有點兒白費了,還不如沒有呢。”時韻伸手摸摸下巴:“這樣吧,咱們一年拿出來一點兒,我的銀子是拿出來給時良讀書的,你的,你就偷偷的買東西給你娘補補身體,你自己想法子讀書。學到肚子裏的東西,別人是肯定拿不走的。”

時韻拍板決定,春花現在已經是將時韻當成自己的先生了:“那我娘要是吃好東西的時候,會問我東西從哪兒來的,我怎麽有錢買的……”

“你就說你辛辛苦苦上山挖藥材賺的,或者說自己去集市上幫人家燒火賺的,總之,如何辛苦如何說,萬不能讓你給你娘的東西,再讓你娘被別人給哄騙走了就是了。”

時韻說道,擺擺手:“你自己想法子去,什麽都指望別人出主意,若是哪天我不在家你遇上什麽事情了呢?自己動一動腦子,腦子這東西,動的越是多,就越是聰明,你不動腦子,那就只能做個傀儡了。”

時韻轉頭回房,桃花年紀小,人有些懶散,沒洗臉就鉆到了被窩裏,見時韻回來,還有些含酸:“姐,你都不是最疼愛我了,你和春花有那麽多話要說!”

“我和你也有很多話要說啊。”時韻伸手捏捏她臉蛋兒:“等時良去讀書了,咱們就跟著他學認字。讀書這事兒是有好處的。”

桃花撇嘴:“能有什麽好處?你看咱家出了個三叔,這日子都過成什麽樣子了。你再看看村子裏其他人,那日子過的,不比咱家有滋味多了嗎?”

他們家,算是全村最窮的人了。

時韻笑呵呵的:“讀書要是沒好處的話,那外面穿得好吃的好住的好的人,為什麽都是會讀書寫字的?咱們村子裏人過的再好,哪家住上了青磚大瓦房?哪家天天能吃肉?我今兒見那公子,人家不光是天天吃肉,人家家裏還能吃一盤子扔一盤子呢。”

桃花有些吃驚:“扔哪兒了?咱們能不能去撿回來?”

時韻有些無語,伸手在桃花的腦門上敲一下。

桃花笑嘻嘻的:“我知道大姐的意思,讀書確實是好,但是,女孩子讀書沒什麽好的。”

“你不願意就算了,我若是逼迫你,倒是顯得我是壞人了。”時韻說道,就算是親妹妹,也沒有綁在一起的說法,若是時良真的沒有天賦讀書,那到時候不管做個掌櫃什麽的,也還行。

桃花的話,她若是自己的認知裏,這樣的日子就還算可以的話,那想必日後一直過這樣的日子,她心裏也是能滿足的。、

時韻閉上眼睛睡覺,桃花還在嘰嘰歪歪,一會兒問那公子的事情,一會兒說今天家裏的事情。

不光是桃花說不著,整個時家,能睡著的估計只有三房的小兒子,實在是年紀小,天真不懂事兒,完全不明白今兒晚上家裏是發生了什麽的,白天玩兒了一天,這晚上可不就是睡得呼呼的嗎?

老兩口是在想這銀子的事兒,一會兒惱恨時韻將銀子花掉了,一會兒又哭鬧今兒時韻說的話,是老大夫妻的心裏話。畢竟時韻才十來歲,平日裏又憨乎乎的,哪兒能想得到這些呢?除非是老大兩口子背地裏教導的。

這樣的話,那老大兩口子,是不是和自己夫妻離心了,對老三上學的事兒也不滿了呢?

“咱們以後不靠老大養活!等老三讀書讀出來了,到時候就跟那鎮上縣城的老爺太太一樣,買幾個人伺候。”老太太說道,想的特別美好。

所以,就算是老大家的離心了也無所謂。

老頭子則是皺眉:“那是以後的事情,現在只看眼前的事兒,若是老大離心了,日後不願意將錢交給咱們了,不說老三讀書了,老四還沒嫁人了,這嫁妝的事兒……”

老太太豁然起身:“那花生油需得留著,將來給閨女做嫁妝。”

老頭子就有些惱火:“現在還沒定呢,成親還不一定什麽時候呢,你現在留著,時韻明天保不準就將你這屋子給拆掉了。”

“她敢!”老太太立馬豎起來眉頭。

老頭哼一聲:“八兩銀子都花掉了,你說她敢不敢?”

老太太嘴唇動了兩下,壓低了聲音:“你說,時韻是不是中邪了?”

“中邪?”老頭問一聲,老太太立馬點頭:“是啊,你看她以前,多聽話多老實一個孩子,再看看這現在。”

老太太又躺下來,往被子裏鉆了鉆:“家裏活兒不做,光想著往外面跑,你說她以前能有這個膽子去和什麽公子說話嗎?現在不光是找人家說話,還能從人家手裏賺錢,這實在是……”

想都不敢想的事情。

“若是中邪……”老頭子閉著眼睛,好一會兒才說道:“現在看也不完全是壞事兒,以後再說吧。”

“那時良讀書的事兒,就真讓他去讀書啊?這一年光是束脩就得八兩銀子,我現在手裏就算是加上了時韻拿回來的這二兩銀子,也總共才五兩銀子。”

差了將近一半兒,再者,秋天還要為老三準備一份束脩。現在這銀子花掉了,那秋天的銀子從哪兒來?光想著,老太太就覺得的自己的頭發都要掉光了。

老爺子也發愁,本來想著將時韻今兒買回來的東西再給賣出去,但東西太打眼,若是賣出去,人家要是問來路呢?

他又想到時韻說的種地黃,地黃確實是比糧食值錢。現在家裏的田地正好除了自家吃喝就是稅收了,若是開荒的話,需得兩三年才能看見回本錢。

那若是,租地呢?

“我看那東西裏面有一包點心?”老頭子問道,老太太點點頭,那點心實在是太香甜了,現在她還總覺得能聞到一股子味道呢,勾的人心裏都在流口水。

“拿出來,我明天去問問村長,看咱們村,或者周邊,誰家有良田出租,咱們先租兩畝地,試試那地黃,若是能成,秋天就不用很發愁了,頂多是晚一兩個月。若是不能成……”

老太太頓時有些焦灼:“這租地不得要租金呢?”

“將租金折算一下,給糧食,或者給別的。”老爺子說道,停頓了一下:“家裏吃的……可以再節省節省。”

老太太嘆口氣:“怕是都不會願意。”

這幾天風調雨順的,村子裏的收成也不錯,誰家像是他們家一樣,天天吃菜團子呢?

“不行也得行,這家裏都想讀書,誰若是不想要自家孩子讀書,那就想吃什麽吃什麽。”老爺子一錘定音,沒再提起來時韻中邪的事兒,也沒再說起來老三上次回來要銀子買書的事兒。

老太太知道,他心裏大約對老三也是有些不太高興的。老三是兒子,那剩下的難不成是撿回來的?老大老二要都是和親爹娘離心了,那誰能保證老三就孝順了?

總要面上給老大老二家一些安撫。

老太太也就不吭聲了。

這一轉頭就是白天,吃過了早飯,平日裏呢,就是大人們下地去,孩子們去挖野菜。今兒,誰也沒動彈,老爺子讓二房二嬸去洗碗,將時韻叫到了跟前:“你之前說的地黃的事情,有幾分把握?”

時韻眨眨眼,她就知道這老爺子得心動。

伸手:“六分把握,這地黃要賺錢,不光是要看東西種的好不好,還要看後面的炮制如何,但是這炮制你們不用擔心,我會,我去學。”

“但是,也得看老天賞不賞臉,就跟糧食一樣,想要太陽曬的時候非得下雨,想要下雨的時候連著幹旱,那就算是人參都不一定能賺錢,更何況地黃了。”

時韻說道,老爺子點頭:“所以你沒有十成十的把握?”

時韻笑瞇瞇的:“六成就很不錯了,總比一成沒有強,就看爺爺你舍不舍的花錢了。昨天那二兩銀子,若是用來買種子,那是正正好的。”

“行了,老大,你今兒去山上看看有沒有能開荒的地方,若是有,咱們爺幾個,努努勁兒,不都是為了孩子嗎?”老爺子根本不接茬這二兩銀子的話,只轉頭吩咐兒子們:“老二,你們兩口子還是去地裏,將剩下的那幾分地給收拾一下。”

時韻趕緊說道:“前幾天不說二叔要做豆腐了嗎?”

時爺爺搖搖頭:“豆腐都是苦功夫,也賣不了幾個錢,先停一停也無所謂的。”

時韻眨眨眼,沒說話。反正吧,種藥材這事兒,還是那句話,越多人種植越是好,最好是形成一個大的藥材基地。

時爺爺自己去打聽租地的事兒,小孩子們今兒的任務還是挖野菜。

時良跟著時韻,今兒春花也特意帶了荷花跟著大房了。

五個人一邊走一邊說話,時良還在暢想上學的事兒呢:“我真能去上學啊?”

“真的不能再真了,就算是爺奶不給錢,我也能讓你去,你消消停停的去讀書就行了,但是呢,我也有另外的要求。”時韻說道,時良趕緊問道:“大姐你說,不管是上刀山還是下火海,你想做什麽,只管吩咐我就行了。”

“咱們既然給了束脩了,就不能浪費了,所以我的打算就是你一個人上學咱們家三個人學。你在學堂學了什麽,回來得教給我和桃花才行。”時韻說道,時良連忙拍胸脯應下來了。

春花在一邊聽著,就忍不住抿抿唇,時韻現在是她心裏頭一號聰明人,連時韻都要想法子讀書的話……自己是不是也得想想法子?

找三叔是肯定不行的,三叔回家的時候,是誰也不許進他的屋子的,總說書本金貴,連他們摸一摸都不許的。

“時良,你要是也願意教我和荷花的話,我可以給你做個新鞋子。”春花忙說道,時韻那是親姐妹,她和荷花可不是,堂姐妹總有幾分距離的。

時良看時韻,時韻笑嘻嘻的:“你自己決定啊,反正你現在正在長個子,那鞋子是穿的挺費的。”

夏天可以穿草鞋,春秋天也能穿草鞋,但是冬天就不行了,太冷了,需得穿棉鞋。

做棉鞋很費事兒,從秋天就要開始納鞋底,到冬天再做鞋面。有些婦人,那是從進了冬天就開始不得閑,整日裏拿著針線做,一家子的棉鞋都在等著呢。

像是時韻家女孩子比較多的,做棉鞋就有些省心了——小孩子雖然不能納鞋底,但是糊鞋底,做鞋面,這些還都是可以幫忙的。

時良想了想,大約也是不想讓自家姐妹多做活兒,就點頭應了:“行啊,反正就跟放羊一樣嘛,一只羊是放,兩只羊是放,三只四只都是一樣的。”

荷花壓低了聲音問春花:“我想穿新衣服來著,為什麽不能穿新衣服?”

春花敲她腦袋:“新衣服多金貴啊,放著等年節的時候穿。再說了,這時候穿,別人要是看見了,問你不年不節的穿什麽新衣服,你怎麽說啊?”

荷花有些不服氣:“小姑今兒就穿了。”

“你和小姑比啊,小姑都不用出來挖野菜,咱們還得辛辛苦苦在地裏挖野菜呢。你看看這衣服是不是弄臟了?那新衣服弄臟了,你可惜不可惜?”春花說道,荷花點點頭,那確實是挺可惜的。

野菜到這時候其實就有些不太好挖了,找不到整片的,姐妹幾個就逐漸散開了。

到了中午互相喊一嗓子,人齊了就能回家了。

時韻剛一進門就發現院子裏多了個人,正站在那裏指揮三嬸做事兒,一會兒是讓洗衣服,一會兒是要整理一下背簍,一會兒又說肚子有些餓,讓先弄點兒瓜果之類的墊墊肚子。

指婚的三嬸團團轉,但三嬸忙的很快活,一點兒看不出勉強,當然,以往在地裏做活兒的那種拈輕怕重,更是沒有。

時韻就立馬知道,這就是那位神龍見首不見尾的三叔了。

她輕快的和人打招呼:“三叔你回來了?正好有個好事兒和你說呢,爺奶昨兒說,要送時良去念書了 ,三叔你在鎮上學堂念書很久了,那你能不能先和我們說說學堂的事情?比如說,去了要帶些什麽,吃喝如何安排,總不能中午還得送飯去吧?學堂裏總共幾個先生?哪個先生教導的更好一點兒?時良現在也就認識幾個字,他是不是需得在家裏學一學才能去上學呢?”

三叔的臉色一變再變,先是吃驚時良上學的事兒,又是皺眉時韻那麽多問題,再是不高興時韻這態度。

但他還是強忍著等時韻問完了才說道:“時良要去上學了?那可真好,還是要讀書才能更有出息。至於去學堂的事兒……我覺得有些不太妥當。”

時韻眨眨眼,等他回答。

三叔又說道:“學堂都是從四書五經開始學的,時良就認識幾個字,去了怕是跟不上進度,到時候難免心灰意冷,越學越壞。倒不如,自己在家先學一學字,回頭能看四書五經了,再去學堂也不遲。”

時韻挑了挑眉沒說話,只放下背簍問春花:“今兒是又輪到我做飯了吧?“

昨天他們去鎮上,但二房也沒沒落空,中午飯是春花提前準備的,荷花只要守著竈臺就行了。

春花點點頭:“要不要幫忙啊?”

那倒是不用了,時韻搖搖頭,將野菜拿過去進廚房。

三叔站在原地,那眉頭就皺的更緊了,總覺得時韻和春花剛才對他的態度不好,不應該是這樣的。

“春花,家裏人呢?”三叔問道,春花搖頭:“我也不知道,我在外面挖野菜呢,對了,三叔你這次要在家裏幾天啊?你去學的時候還要帶幹糧嗎?奶奶說家裏沒糧食了,我們從今兒要開始吃野菜呢,三叔你能不能帶野菜去學堂?剩點兒糧食給我們吃。”

春花問道,三叔臉色就有些不好看:“野菜如何能帶到學堂去?”

就算是別人都知道自家家境不算好,但要是帶了野菜,那還不得被笑話死?

春花嘆口氣:“那就是,野菜給我們吃,三叔吃糧食?”

三叔頓時接不上話來了,半天才說道:“天將降大任於斯人也,必先苦其心志,勞其筋骨,餓其體膚……”

時韻從廚房探頭出來:“是啊,三叔,你不是總說自己是什麽,有大責任在身上的嗎?你肩負著我們整個家族的命運,那你為什麽不先苦其心志,勞其筋骨,餓其體膚呢?”

三叔惱羞成怒:“小孩子懂什麽,我若是餓死了,我看你們以後有什麽好日子。”

“三叔這話說的奇怪,我們吃野菜餓不死,三叔吃野菜就能餓死了。”時韻說道,眼尖的看見老太太進門,趕緊招呼春花:“奶奶回來了,你快些來幫我吧,不然一會兒做不出飯菜來了。”

也不知道時奶奶在外面聽見了多少,反正進門時候那臉色並不怎麽好看。

但這耷拉下來的臉,在看見自家心肝寶貝兒子的時候,還是瞬間放晴,笑瞇瞇的心疼兒子:“瘦了,可是在學堂沒吃飽?你別操心家裏,你讀書辛苦,該吃吃,該喝喝,家裏總還能過得去的。”

又生怕兒子將那姐妹倆的話放在心上,又說道:“別聽她們小孩子胡咧咧,我這幾天給她們吃野菜是因為她們兩個做錯事兒了。兩個丫頭傻大膽,居然在外面花掉了八兩銀子!”

三叔那震驚的,臉都快變形了:“八兩銀子?”

聲音像是雞叫。

時韻沖春花挑眉,看吧,家裏就沒個秘密,若是春花老老實實將事情都說了,這會兒怕是一家子都要圍著她要銀子了。

老太太將兒子拉到屋子裏說悄悄話去了,估計也是給老三吃點心去了。反正在她看來,這世上就沒有比讀書更辛苦的事兒了。

三嬸從後面菜園子裏回來的時候,見老三在屋子裏,就主動的往廚房去了:“你們三叔好不容易回來一趟,我給他做些好吃的,你們兩個自去玩兒吧。”

又去找老太太要好東西,米面肯定得有,時韻昨兒還買回來有肉,正好就弄個餃子。

時韻回自己房間,桃花正趴在床上搗鼓自己的新衣服,她身量小,衣服做的小,就算是家裏其他人想穿也穿不了。但是老太太有別的招兒,想將這衣服抵租。

時爺爺已經問好了,隔壁村子有兩畝地要出租。那家人呢,上鎮上過日子去了,租了房子。只留下兩畝地,若是還種著,難免來來回回奔波,倒是不太劃算。

倒不如租出去,一年只要個自家吃的口糧,也算是便利了。

時奶奶剛才在門外遇見桃花,就先問了桃花的衣服。

桃花一年到頭才幾件新衣服啊,肯定舍不得,就想著自己在衣服上弄點兒布做補丁,奶奶到時候一看不是新衣服了,估計就不要了呢?

時韻聽著她這話都有些無語,趕緊攔著:“到時候拆開一看就知道你作假了,趕緊別忙活了,你放心吧,你這衣服就是你自己的,誰也要不走,奶奶要是找你問,你就說我說的,讓她來找我。”

桃花忙點頭,時良又從外面摸進來:“三叔回來了,那我上學的事兒……”

別看時良年紀小,因著家裏有個三叔,那也是自小就知道讀書的好。這兩天沒別的惦記,就只想著這個了。

時韻擺手:“哎呀,別操心了,該你的跑不掉,不該你的,就是強求也沒用。”

她正打算多說兩句,廚房三嬸就在喊人了,叫她和春花去幫忙包餃子。肉餡是不能讓時韻和春花碰的,免得糟蹋了東西,但是包餃子還是要多多叫人的。

時韻和春花過去,一個負責搟面,一個負責包,再叫了荷花和桃花來燒火。

一家子人都回來的時候,看著那桌子上餃子,再看看老三,一個個都高興的很——不高興也得藏在心裏,免得被老太太看見了不痛快,再當著一家子的面兒給你吵吵一頓。

老三掉書袋,端著碗先說了一通什麽亂七八糟的回家感受,然後又說起來學堂裏的事兒。最關鍵的是後面這段,說是同窗們要舉辦一場詩會,考秀才和童生可不一樣。

童生只要默寫就行了,考秀才那是要作詩的。三叔覺得自己作詩不太好,就想參加這樣的詩會,看一下別人是如何做詩詞的,學一學。

但是詩會嗎,總少不了茶水點心之類的,就需得湊一湊銀子。

老爺子皺眉問道:“要多少?”

三叔伸手:“二兩銀子。”

時韻都覺得,這個數目估計是臨時提起來的。大概是,聽了老太太的話,知道老太太手裏有二兩銀子,就特意打算要二兩銀子?

老爺子搖頭:“家裏有是有,但是不能給你,這個銀子是給你侄子讀書用的,時良要去上學,這束脩就需得提前準備好。”

三叔早從老太太嘴裏知道了這事兒,就連忙說,願意自己指點一下時良,讓時良先在家學一學認字,等明年了,他考過了秀才,那到時候他出錢送時良去讀書。

老爺子聽著就有些心動,就算是他能看出三叔那是在畫餅,但是,在實在是沒錢的情況下,這種糊弄人的事兒,他自然是更願意相信一下,將掏錢的事兒給糊弄過去,能糊弄多久就糊弄多久。

若是三叔明年沒考中,那大不了明年再讓時良去讀書呢?

若是考中了,那不就是皆大歡喜了嗎

老爺子轉頭看時韻的爹,那意思就很明顯了。時韻的爹抿抿唇,嘴巴動了動,想反對,但是三叔嘴巴更快:“大哥是不願意嗎?大哥是不是覺得,我雖然是你親弟弟,但是和兒子比起來,那就差遠了?”

時韻迅速接話:“看三叔這話說的,難道這不是天理嗎?這世上難道還有比兒女更親的人嗎?你問問我爺爺,讓他現在將家裏的銀子都送給二伯家裏,你看爺爺願不願意。”

“父為子綱,聖人可沒說,兄為弟綱。”時韻笑嘻嘻的說道,她是信不過這位三叔的,也不覺得他能考中,若真是有才華的,不用他自己掏錢參加詩會,哪怕是只帶著兩袖子風呢,也會有人主動邀請他參加詩會的。

三叔臉色就有些不好看:“女孩子家家,怎麽就這麽沒規矩呢?長輩說話,哪兒有晚輩插嘴的份兒。”

時韻笑道:“難不成咱們這不是自家吃飯,而是在朝堂應對嗎?”

三叔詫異:“你還知道朝堂應對?”

“奶奶沒和你說我那銀子是哪兒來的嗎?”時韻反問道,三叔就想起來了,頓了頓,也不知道想到了什麽,兩眼就放光:“那個公子既然是打算采買東西的,那現在是不是還在鎮子上?他和你說過他住在哪兒嗎?”

三叔笑瞇瞇的:“你一個小孩子家家,說不定沒幫上人家什麽大忙,我好歹也是個讀書人,若是能去和這位公子聊一聊……”

說不定人家一高興,給他一百兩銀子呢?

時韻嘴角抽了抽,這位想的可真美啊。

“三叔你別想好事兒了,人家昨兒就說要走了,因為沒看上咱們這裏的東西,你自己說,咱們鎮上有什麽好東西?”時韻說道,她打賭三叔說不出來。

因為自家在這地方生活時間太長,哪怕是有點兒什麽稀罕東西,整天見,整天說,也沒什麽稀罕了。司空見慣,自然也就想不起來了。

三叔嘴巴動了動,果然是有些說不出來。

時韻又說道:“你以為人家為啥給我那麽多東西呢?因為人家要走了,帶不走啊,帶這些就是累贅,所以就願意舍出去。”

這樣,好像也說得通?

三叔難免有些遺憾:“你該去學堂叫我一聲的,我就在鎮上學堂裏。”

幾步遠的距離。

時韻笑瞇瞇的:“我忘記三叔還在鎮上了,爺奶整天誇你有出息,說你是咱們家最有前途的,我就一直以為,你已經考上了秀才,現在是在縣城讀書呢。”

這話說的不好聽,三叔那臉上的笑容瞬間就沒了,臉色也有些不太好,時奶奶趕緊呵斥道:“胡說八道什麽呢,有吃的都堵不上你的嘴。我覺得你三叔這詩會,就該去參加,人家讀書的人湊在一起說說話,說不定就能有什麽啟發。”

時韻的爹搖頭:“我不同意,時良上學的事兒,不能拖了,一年兩年的,難道還要拖到時良十五六嗎?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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